大年三十的国际急诊室

又到了大年三十,在日本毕业当了医生后,每一次过中国年,不知为什么我总会遇到麻烦。要不就是自己感冒,要不就是遇上重病病人。去年的大年三十不知道为何让我成功溜过去了。今年到了年前,我的心情就像在等待甩落在地板上的另一只靴子。既希望能够平安度过,又希望那一刻最好早来早安心似的,矛盾不已。

  日本不像美国,华侨没有春节假。一大早我刚去了门诊,今井医生的电话已经打来了:“林先生、緊急事態、早く来て、今救急室(林医生,现在紧急状态,快来急诊室)”,我愣了一下,回了一句“今外来よ、患者たくさん来ています。(现在门诊一大堆病人呢)”。结果听到那边急诊部长川崎医生把“台湾観光客の急性膵炎、炎症マーカー高値、アミラーゼ超えているのに,飛行機のことをぱっかり言って病院から出たいと一点張り、英語もほとんど通じないから林先生早く来て。病院を出ったら彼が死んでしまう。(台湾来的患者得了急性胰脏炎,炎症指数高升,AMYLASE已经高于了,不加治疗就会猝死的病,他们英语还不通,只知道说要赶飞机,林医生快来)”。果然是紧急状态,我已经来不及和门诊病人一一鞠躬解释道歉了,马上就打了电话给我们的内科部长。请他帮忙先把急的门诊病人看一看,其他的,门诊的护士一个一个的去鞠躬道歉:现在林医生要处理紧急病人,如果有时间希望病人可以耐心等待。去到了急诊室,病人和家属们已经平静了下来。我先奔向川崎医生,今井医生也很配合的打开电脑病历帮忙收集情况:我一看腹部CT已经倒吸了一口凉气,人体的胰液专门分解蛋白质,糖与脂肪,看CT这位患者的炎症已经波及到了周围的脏器,弄不好漏出的胰液会“溶解”掉周围肠胃组织,甚至腹腔全体。

台湾的病人是一位很年轻的男孩,一手按着上腹部,咬着嘴唇望着我。他的父母和兄弟就在旁边,一家人很紧张的望过来。我到达急诊室之前的五分钟,他们一家人正围着今井医生,七嘴八舌嚷着“airplane,time,time”的时候。(酷毙了的)川崎部长找到一张A4的纸,用最粗的油笔写了一个大大的”死“字(这个字连韩国日本都通用)在众人鼻子下一亮,然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。

现在病人一家已经认识到了凶险,后面就省了我很多的口水。我也拿了一张A的纸,一边画图一边用国语解释了胰腺炎的生理解剖,还有急性胰腺炎如果不加治疗的致命概率。

后面的治疗就很顺理成章了,病人往ICU紧急住院接受治疗。我也功成身退回了我的门诊。

好不容易终于看完了门诊,我正想去午餐的时候,川崎部长的“お金のことを言っているから、林先生まだ来て(他们好像在说钱的事情,林医生你再来一趟)。“

看来午饭吃不成了。我只好先去ICU,ICU门外病人家属正在来回转圈。过一会儿川崎部长也出来了,两厢翻译后,我明白了原因:急性胰腺炎的治疗大概需要万日元左右,患者没有入旅行者保险,所以希望最低限度治疗后,乘飞机回国。

回国说来容易,但如果回国后不能立刻住院治疗的话,患者恶化甚至死亡的概率依然很高。而且一路上救护车的配置,重症病人坐国际航班(药物伴随登机等)的复杂手续……想想真是头都大了。

和川崎部长商量了好半天,抗生素和其他保护胰脏的药物今天要打三次,每次之间的时间间隔是6-8小时。如果他们今天坐傍晚的航班回去的话,计算应该在打完第二次抗生素等药物后后,在这间隔时间里完成“出院手续——乘救护车去关西机场——坐飞机去台湾——乘医院————入驻病房”,然后注射今天最后一次的抗生素。

时间太紧了,而且跨国的转院手续又那么复杂繁琐——我和川崎部长相视苦笑。然后我们还是决定分工合作:他负责日本国内的救护车以及重症病人国际航线登机的联络事项;我负责写介绍信,联系台湾医院。

医院,很多手续,办事的方式和日本很相似。我这天运气也好,医院愿意接受。忙碌期间我还发现有一个小麻烦:医院的电话没有国际线,申请要等几天,所以我只好自费用自己的手机上的skypeAPP医院,向对方医师说明病情。国语和英语的介绍信,就只好托患者家人亲手递交了。

一天忙忙碌碌的很快就过去了,晚上回家和姨姨说起这件事情,信佛的姨姨夸我:“救人一命,胜过七级浮屠,好事情要多做。”我当时何其乖巧,马上就答:“那我愿以此功德,回向亲人长辈,愿长辈们增添福寿,健康和顺……”

是呀,健康和顺,多少人拥有时不觉得珍贵。而多年医生的我,在急诊室时不时看到惊闻噩耗后捶胸痛哭的汉子,哭的脸上的装花了看不清口鼻的妇人。急诊室越老,胆子就越小。对于健康,早已不惑的现在我越来越不敢糊弄。

愿新的一年,亲朋好友,健康和顺。而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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长按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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